至晚间，秋氏自朝天观回来。
“母亲，朝天观清字辈的首席弟子清辉道长，后日来家中做法事。您和老爷可以安心，这位清辉道长是自小就跟随紫玉真人修行，道行很是了得。”秋氏喜滋滋地对梁老太太道。
梁老太太亦听说过这位清辉道长，听到对方肯亲自来府上，点头笑了笑。“很好，这件事你办的不错。这两日老三那儿，你多看顾着些。”
秋氏道：“儿媳知道了。”
梁鸢服侍着梁老太太吃了晚饭。梁老太太虽然神情还是有些僵硬，但到底软化许多。看着梁鸢的目光也是复杂当中夹杂着几分歉疚。
第二日午饭前，陈海送来了消息。
“张嬷嬷就住在京郊，老太太的陪嫁庄子上。她的孙子欠了京城貔貅阁的银子，已经被斩去了一条手指。不过他孙子只欠了五百两银子，她竟然问姑娘要了这么多。真是可恶！”瑞雪管着梁鸢的小金库，自然知道梁鸢没什么体己钱。这下连准备买材料的钱都给了张嬷嬷。
对于这些，梁鸢倒不是很在意。钱就是拿来花的。否则放在手里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她更在意的是张嬷嬷竟然住在祖母的庄子上。
“难怪咱们一直找不到她的下落。原来是灯下黑，没想到祖母就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梁鸢笑着摇了摇头。还以为会将这些人发卖地远远的呢。“既然是在祖母的庄子上，那就好办多了。”
瑞雪和云婆婆都道：“姑娘，那张嬷嬷早不来年您晚不来见您。偏这个时候来？总觉得不大对劲。”
梁鸢点头，“她自然是受人指使前来的。”
云婆婆冷哼一声，“她竟敢污蔑夫人，姑娘这种人不能饶过。”
梁鸢道：“也不能说是污蔑。我想她的话里总有几分真话。我父亲不会无缘无故隐瞒母亲的死因的。”
“既然如此，该怎么办？”
“自然是求祖母做主了！”
云婆婆愣住。
梁鸢当即就来到老太太的寿安堂，一言不发地跪在梁老太太脚下。
梁老太太吃了一惊，她已经许久没在孙女脸上看到这副倔强的表情了。
“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梁鸢对着梁老太太叩了个头，抬头看了看近身服侍的周妈妈。“祖母，孙女有话要跟您说。”
梁老太太不觉皱了眉头，看了眼周妈妈。
周妈妈乖觉地出了门。
“祖母，我的母亲，可是自尽而亡？”梁鸢声音带了三分颤抖三分委屈。
梁老太太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
“你……你说什么？”梁老太太肃穆端庄的脸上像是裂开了无数的缝隙，露出面容底下掩藏数年的惊愕。“梁鸢，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什么？是谁？是谁在你跟前嚼舌根？”
惊愕过后，梁老太太一下子站起来，铁青地脸色充满了愤怒。
这么多年，那件事她以为会跟随着自己进到棺材里，却在前两天被翻了出来，还有梁鸢，她怎么会来质问自己？怎么会知道？梁老太太全身颤抖，这么些年，她防着那些知道真相的人在梁鸢乱嚼舌根，不单是不希望梁鸢对自己的祖母父亲有什么误会，更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有些事，不知道才是幸福。
梁鸢抬起头，眼眶红了起来。“我母亲是不是因意外才嫁入梁府，她是不是烧了父亲的书楼？”
“你到底从哪里听来这些胡言乱语，你母亲是病死的，祖母怎么会诓骗你！”
梁鸢眼泪簌簌掉落，“这些都是父亲的乳母张嬷嬷告诉我的。这些年她一直住在祖母陪嫁的田庄上，就在京郊不是么？”
梁老太太张口结舌，竟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得。她用手扶住额头，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么多年保守的秘密，梁鸢竟都知道了？不，听她的话，似乎只知道一部分。
梁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缓声道：“阿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样没头没尾地冲进来跟我说这些话，祖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怎么知道张嬷嬷在我的庄子上？可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梁鸢便将昨天张嬷嬷来找自己的事情源源本本地说了。
“孙女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可是母亲的死委实太突然。我都还记得我在院中跟她玩，父亲回来之后就说母亲得了病……”梁鸢眼角脸上泪光盈盈，“……孙女觉得害怕，又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巧了。家中才闹鬼，就出现个张嬷嬷告诉我这些。孙女怕有心人挑拨，又怕她说的是真的，所以才来问祖母。祖母，您就告诉我实话吧。从小到大，您都对我这么苛刻，父亲对我也从不假辞色。是不是真的是我母亲做了对不起梁家的事？”
梁老太太面上神色变幻，许久叹了口气。
“你先起来，听我跟你说。”梁老太太将梁鸢扶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用手抚摸着梁鸢的额发。“孩子，你的母亲确实是自己悬梁自尽的。”
梁鸢浑身一阵，紧紧握着梁老太太的手。
梁老太太心中更加怜惜，叹道：“说起来这门婚事，本来就是冤孽。那时你父亲刚刚金榜题名，在京城的宴会当中不小心弄湿了衣襟，在房中换衣服。不料你母亲以为房中无人，误入了房间。又被其他人看见。这门亲事不结也得结了。”
梁鸢的眉头微微一跳，这件事怎么都透着古怪。难不成是有人设计？
“两人成亲之后，因前面这桩事，心里都有些不自在。开始的时候都是冷冷淡淡的。他们虽然面上过得去，但恩爱夫妻是什么样子，祖母又不是没见过，绝不是他们那样客气的。又过了两年才渐渐生出感情。直至你出生，才算像点夫妻模样。我那时候真是高兴，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和和美美地一辈子。可谁知道那一年江南干旱，陛下派遣了二皇子还有陈禹前来赈灾。陈禹便是你母亲之前的邻居，两家虽然没有正式定下婚约，但是自小青梅竹马，心里有数。陈禹和你父亲虽有公务上来往，可两人不和也是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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