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宫锦死了？”
郭攸之瞪大眼睛抓住那侍卫，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惊愕与庆幸交加。
“是！”那侍卫低下头。
暗军营从未出过囚犯自绝的情况，这是第一次，是他们的失职。
可郭攸之的脑海中却是蓦然闪现过四个大字——死无对证！
“快，快去看看杨纤月如何！”郭攸之赶忙往回走。
也许是因为杨纤月已经骨瘦如柴，自她昨日招供之后，幸王便着令将她关押在一间空室内，而不是牢房。
郭攸之与侍卫急匆匆赶到那间空室的门前，见门口守卫正在尽忠职守地站着岗，先自轻舒了一口气。
看这有条不紊的样子，应当并没有出什么事。
“里面的囚犯如何？”郭攸之问道。
门口一守卫躬身回道：“回主事官大人，刚才才送过早食，现在没有动静，应当是吃过歇下了。”
“嗯。”郭攸之料想也是如此，但还是道：“打开门，本官要看看她！”
两守卫不禁悄然对视一眼。
这新来的主事官大人也太饥不择食了吧？昨日才蹂躏过那个叫宫锦的姑娘，今日一大早竟连被折磨得骨瘦如柴的杨纤月也不放过？
这在家得是被管得多严啊……
不过他们腹诽归腹诽，对视之后，便麻利地掏出了身上的钥匙，将空室的门打开了。
郭攸之走了进去。
这间空室说是空室，还真是名副其实。除却缩靠在角落里的杨纤月，就只剩下四面墙壁了，竟连一张家具也没有。
“你，去看看。”郭攸之对着身后跟进来的那个侍卫说道。
那侍卫便应声而去。
按理说，他们开门又进来这样大的动静，杨纤月就算是睡着了，也差不多被吵醒了，不该这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直到侍卫都走到了她的身前，她还是保持着抱臂埋首的姿势缩在那里，未曾动过一下。
侍卫的脸色不禁变了变，郭攸之的心也跟着不安起来。
“抬起头来！”侍卫首先呵斥了杨纤月一声。
但见杨纤月还是稳如磐石，他快速地蹲下身去，推了她一下。
这一推，杨纤月就如一棵朽木，猝然向右歪倒，“嘭”地一声闷响，就倒在了地上。
她的手臂随之散落开来，露出一张七窍流血的脸。
侍卫心中一沉，转身说道：“大人，杨纤月也死了！”
杨纤月的身形被侍卫挡住，所以郭攸之并没有直接看到那张七窍流血的脸。
但他知道杨纤月倒下了。
在宫锦死了的前提下，杨纤月如此倒下，除了亦是死了，还能是什么情况？
郭攸之的指尖微微颤抖——这绝对不是巧合！
按照圣上口谕，他今日便准备去“请”御史中丞徐轻之到审讯堂。
可在这之前，两位供认他的囚犯都死了，这便成了死无对证之局！
郭攸之不禁捂住胸口——看来，在他昨日宠爱过宫锦之后，幸王就已经为他在圣上的态度与他自己的意思之间选好了倾向。
而他郭攸之，如今人在局中，不得不从。
“大人，需要查一查她们二人的死因吗？”侍卫躬身问道。
“这还有什么可查的？”郭攸之心累得声音都疲惫虚软了许多，“她们二人，都是自绝身亡。”
其实侍卫粗略地察看之下得出的也是这个结论，兼之又听到郭攸之这么说，他便再未说什么了。
-
西唐大理寺。
丞相苏衡来到的时候，大理寺卿吴正清已经候在了正门口。苏衡一撩开马车帘子，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苏丞相。”吴正清揖礼相接。
苏衡见此，赶忙从马车上下来，扶起面前这个比他还大了两轮、已经将近七十岁高龄的大理寺卿，说道：“吴寺卿快快请起，怎敢劳烦吴寺卿亲自相迎。”
“苏丞相言重了。”吴正清惭愧地道：“是下官治下不严，竟让京师的刑案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下官有愧。”
苏衡一听这话，便知道是沈丘以权谋私的判文坐实了。
虽然苏衡平日里十分尊重这位历经两朝的老寺卿，但既然沈丘以权谋私的判文坐实了，吴寺卿失察的罪名便也坐实了。
所以苏衡作为统率百官的丞相，便没有再接话，更没有宽慰这位老寺卿。
有些话，别人可劝，他却不能。
苏衡跟着吴正清一路来到了大理寺前殿，其间已经等候了两名寺丞。
“下官拜见丞相大人。”
这两名寺丞苏衡都略有印象，与他们简单打了招呼过后，就进入了正题：“整理好的判文在何处？”
闻言，其中一名寺丞急忙上前一步，道：“苏丞相，俱在此处。”
苏衡便接过他手中一摞判文。
“苏丞相，请。”
吴正清请苏衡坐在了他平时的位置上，自己则坐在了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然后转身对两个寺丞说道：“去给苏丞相一一讲解。”
两名寺丞便一左一右侍立在苏衡的身畔，随时准备接受质问。
苏衡首先认真看了第一页的总括，只见他们一共查出十起案件，被判死的无辜少女共计十三名，不禁心中一沉。
加上护城河捞出的三十具女尸，短短四年时间，受害少女竟然高达四十三名，简直骇人听闻！
两名寺丞一看苏丞相初时便沉了脸色，心中不禁咯噔一声。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几乎可以预见丞相看完之后的震怒。
苏衡继续翻下去，期间并没有需要两名寺丞讲解什么。
直到最后，他才合上判文，厉声问道：“本官看这些判文里，至少有两例明明错漏百出，你们为何之前并没有复核出来？还有，其上署名的另外四名寺丞现在又人在何处？”
西唐的大理寺丞分管中央各部门及地方各州的司法案件的复审。每位寺丞复审完毕的案件，要会同其他五位寺丞一同署名才具有法律效力。其他寺丞若有不同意见，也要在署名时写明。
苏衡将那两份错漏明显的案件挑出来，继续厉声道：“这样的案件，你们六人竟然能一致觉得没有问题？依本官看，这大理寺恐怕不仅是吴寺卿治下不严如此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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