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白缨搀扶下缓缓起身,挑开珠帘步下台阶,直视索额图道:“你忧心,本宫也看出来了。只是本宫不知你忧心的果然是大清社稷,还是宦途长远?”
索额图这才变了脸色,立即跪地:“臣惶恐。”
我冷笑一声,道:“你也不必惶恐,先说你是怎么看的吧。说之前,本宫要提醒你。于国,你是臣我为后,你必须对皇上对本宫尽忠。于家,虽说你是本家二叔我是侄女,但我为太后钦赐厚礼的长房正出,并不需对你谦恭尽孝。因此,你一言一行都事关紧要。”
索额图的头低得不能再低,然而额上沁出的细汗仍然被我所见。略微思虑片刻后,索额图缓缓道:“臣以为,这藩撤不得。”
我瞥见康熙嘴角的肌肉略微抽动,脸色一沉似乎要发作。在召见索额图之前玄烨已经分别和内阁重臣商议过,其中户部尚书米思翰、兵部尚书明珠、刑部尚书莫洛等绝大多数人都力主撤藩。但同时也有许多朝臣隐约提及——索额图也许会反对。其实不用问我和玄烨心中也有了算计,索额图如此聪敏不会不知道以玄烨的性格必会倾向撤藩,平日里善于揣测圣意的索额图此刻却敢于逆皇上的意思。各中原因还真让我俩费了一番思量,直到望见了门外巡视的容若。
“索额图,你猜这尚可喜为何要写这封信?”玄烨淡淡地问,我相信他和我一样都想借此一事试出索额图的真心。毕竟,近臣有异心要比远王拥兵自重更可怖。
“回皇上的话。”索额图抬头面圣,一脸郑重,道:“臣以为,尚可喜并不是真心想要撤藩而回辽东老家。他在信中也提及只是要携带部分家口和兵丁撤回关外故乡,但王爵将传给从前居于京城的长子尚之信。尚之信这个人微臣与其也有过一面之缘,是一个暴横之人。据微臣所知,尚可喜并不喜欢这个儿子,当日老王爷怕其在京中触犯朝廷律条才奏请让其回到广州。据说入粤后,尚之信不但不悔改反而时常酗酒杀人,因此微臣想,尚可喜是唯恐其子不法,终将招来不测之祸,殃及宗族,唯有求退才可得一善终。他写这封信,自然没有和云贵以及福建两藩王商量。只是按照以往朝中信息能很快传到藩王耳中的惯例,相信不久之后,皇上也必能收到吴三桂和耿精忠的求撤藩上书,然而是否出于真心,臣就不得而知了。”
索额图所述与之前容若的上报相同,尚之信的暴横闻名两粤,与其父之间冲突连连也早在我们掌握之中,索额图在被我警醒之后所言不虚,其不支持撤藩的理由也言之凿凿,将私心掩藏地很好,听来有理有据。
“纳兰侍卫,你进来。”容若身为一等侍卫,一向随侍皇上左右,然而从不听政只在门外守候。听我召唤心中不免迟疑,却还是大步流星迈步而来,只是索额图的脸愈加难看。
“纳兰侍卫,适才的奏章内容以及索额图大人的意见你在殿外自然听得真切,你怎么看?”
容若一脸疑惑,不知为何这明明属于内阁讨论的政事我非要他来插言,思来想去心中明朗,跪地道:
“臣不过是个侍卫,如此重大决议,臣没有资格妄言。”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身为一等侍卫,虽然未进内阁,但终究也是我大清之官,但说无妨。”
我一味逼迫,容若却始终不语,只道:“请皇后娘娘降罪。”直到连玄烨都为其说话:“皇后,容若一向喜爱诗词,不问政事,你这样逼迫他他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算了。”
我莞尔,道:“索额图,你知道纳兰侍卫为何不敢开口吗?”索额图低头不语,心中肯定恨毒了我,然而我必须要让他晓得,也许皇上被政务缠身可以由他进言妄议,但他得明白,皇上就是皇上,皇权不会为任何人所制,远不被藩王牵制,近不被朝臣引阻。
“纳兰侍卫,你忠君爱国,长伴君侧,以皇上和本宫对你的了解,你定会主张撤藩,此刻却噤若寒蝉是否是因为你父明珠任职兵部因此你不敢妄议。你不想令人对你言语产生联想,瓜田李下,以免为父招致朋党的指责。而索额图,你和明珠虽然都身为朝中重臣,却每每在朝堂上言语不和,如今你主张在撤藩一事上息事宁人,是不想皇上给兵部派遣差事,给明珠以立功的机会,本宫说得可对?”
一席话说得玄烨变了脸色,索额图赶忙跪地连连叩头,道了几百句:“臣惶恐。”我冷眼望去,他的确是有了悔心。
我向纳兰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候着,不想让索额图在一个后辈面前太跌面子。待纳兰转身告退后,我望向索额图,声音寒凉:“二叔,玄烨自幼在你守护之下长至今日,我虽然没有在生于赫舍里氏但毕竟叫您一声二叔。难不成时至今日您还在算计那区区仕途俸禄。大清国是玄烨的江山,难道不是我的?不是你们众多臣子的?不是天下亿万百姓的?他明珠是什么?你就如此忌惮,甚至连江山君意都置若罔闻?难不成二叔真当我这个皇后一点地位全无,需要你谋划计算?”
我疾言厉色,说至激动之时将尚可喜的奏折夺过一把摔在索额图的脸上。眼见他诚心跪地,连连叩头,含泪道:“皇后娘娘,臣知错,臣一切听从万岁安排,听从皇后娘娘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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