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染深沉的目光看着高秉，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扶一将那具用布料包裹着的尸体放到地上，让他打开。
卫朝均早就注意到了那具尸体，毕竟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实在是太过刺鼻了。
高秉中了毒，可是他的嗅觉还没有散失，他闻见了那股怪异刺鼻的味道，目光带着疑惑的看着扶一打开了包裹着东西的布料。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尸体上眼熟的不能再眼熟的衣服时，他整个人如蒙雷劈，浑身僵硬在床上，身体的痛苦与血液，都在一刻，好似停滞消失不见，他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具尸体，眼球都快要瞪了出来，抓着被面的手因用力至极，而青筋暴起，只用一层皮包，骇人心惊。
卫朝均在看到那具尸体时，也是一惊，他抬眸瞧见高秉此刻的反应，心里似乎明白了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是谁了。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这么沉寂了下去，没人开口说话，只听见高秉的呼吸声，渐渐变粗，他压抑着的，内心的情绪，如沸水以样，慢慢的，慢慢的，沸腾起来，最后，冲破了瓶口，全部喷涌而出。
他使劲的张大嘴巴，目光悲伤痛苦的望着那具安静地尸体，他躺着的身子动了动，费劲的想要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那尸体的旁边。
可是他的身体真的是太虚弱了，无论他怎么挣扎着，也如困兽之斗。
卫朝均不忍看，被绑着扔在一旁的成稔看着这样的高秉，神色悲戚痛苦，又愧疚懊恼，复杂至极。
慕君染瞧着这样的高秉，垂放在身侧的手，微不可察的蜷缩了一下，他抿了一下唇，亲自上前将躺在床上挣扎的高秉给抱起来，将他放到了那具尸体的旁边，然后退后两步。
高秉一落地，他那瘦的没只有皮骨的手费力的将发臭腐烂的尸体给揽进怀里，动作很慢，却又带着不可言状的温柔与害怕。
他怀里抱着他最爱的女人的尸体，和她一起躺在冰冷的地上，冷意的穿过身上的衣料，化作利刃，直直的刺进他的骨头里。
他看着那腐烂的看不出一丝她曾经的样子，缓缓抬手，他的指尖，整只手，整个人都颤抖的厉害。他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脸，当二者相互触碰到的那一瞬，高秉心中的悲意尽数倾泄而出。
他紧紧的抱着高夫人，嘴里发出痛苦万分的嘶鸣，触人心弦。
卫朝均心中极不舒坦，垂下了眼，盯着脚下的地板出神，可是高秉的痛苦仍旧会钻进他的耳朵里。
扶一也不敢去瞧，别开了目光，慕君染看着他们，看着高秉痛苦，悲伤，绝望，这一幕，好像触到了他心底深处最痛苦的一个角落，在那个地方，他也看见了他和她是这样的结局。
他面色变得有些不好，眸色渐暗，浓密的睫毛打着轻颤，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的攥紧了拳，无比用力，好像要刺破掌心。
一旁的成稔看着高秉如此痛苦，一双眼睛渐渐发红，他死咬着自己的下唇，舌尖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良久之后，成稔才松开被自己咬的满是血迹的唇，声音沙哑着开口：“……老爷，奴才并没有想过让夫人死。”
高秉已经完全被痛苦与绝望给蒙住了，他听见了成稔的话，可是，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人已经死了不是？
他没有去看成稔，而是抬着他那双死沉的眼睛看向一边的慕君染，张嘴朝他嘶哑的啊了几声。
谁都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如今毒已入骨髓，他的嗓子已经被毒素给毁了，说不出话了。
可是慕君染却看懂了他的意思，他面色沉重的走到他面前，然后抽出扶一手上的剑，毫不犹豫的刺穿了高秉。
这一变故来的太突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高秉就已经死了。
卫朝均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慕君染的眼神有些复杂，“王爷，您……”
成稔整个人都呆了，他的眼中只剩下高秉死前的那抹笑容，然后他看着慕君染将剑扔给扶一，神色冷漠的没有一点感情，他整个人立刻疯了。
他猩红着一双眼，满是恨意的朝慕君染喊道：“慕君染！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为什么。他还可以活着的！还能活着的！我要杀了你为他报仇！我要杀了你……”
慕君染对他的话，眉心都没有动一下，他垂着眼，看着相拥而死的高氏夫妇，他声音平淡而又冷静：“这是他甘愿的。成稔，他的身体，你比任何都知道的清楚，他活着就是痛苦，之前他一直没有死志，只不过是因为这榕城的事没有结果，高夫人还被你们关着。如今，榕城的事了解了，高夫人也死了，他再也没有牵挂的东西了。”
成稔被他这翻话说的愣怔住了，他脑中只记住了慕君染最后的那句话：再也没有牵挂的东西了……
所以，他在他心里，连榕城的百姓都比不过，他心底从未有过一丁点属于他的角落。
成稔忽然笑了，只是眼里却流着泪，那笑声里带着说不清言不明的悲伤。
慕君染不想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他往外走：“扶一，让人把高氏夫妇好生合葬在一起吧，愿他们来世再继续做夫妻吧。”
扶一听着他家王爷这话，心底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什么地方怪，只好当作是自己想多了。
“那王爷，成稔怎么处置啊？”
“关去大牢，明日当众问斩！”
最后一个字，他说冷冽肃杀，无端让人心肝一颤。
扶一目送慕君染离去，看了眼站在那里的卫朝均，说：“卫侍见，帮个忙呗？”
卫朝均看了眼地上的高氏夫妇二人，悲怜的叹了口气，朝外面喊了两个侍卫进来，让他们将成稔给带去大浪，然后，他和扶一亲自处理高氏夫妇的尸体。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上了，天边出现了一道鲜艳夺目的彩霞，月亮也早早的爬上了空。
慕君染站在路上，抬头看了一眼那彩霞，目光深沉的什么都照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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