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挖，你们不能挖！”王大娘老母鸡护崽般，用身体护着院子里不起眼的角落。
“起开！”几个手臂上套着红袖的年轻男学生，不耐烦地把她扯开，用力过度，一下把王大娘甩开两三米远，摔在院子的石径上。
王大娘“啊”的惨叫一声，额头着地，磕出一大滩血。
院子里，H头子手里拿着大喇叭，跳上院子里花坛，振臂高呼着，“打倒坏份子、打倒臭~老九！烧毁一切文化糟粕！你们要向这位唐大娘一样，敢于揭发一切坏份子的反~革命行为……”
无论什么时候，国人都爱看热闹。这个时候WH运动刚刚开始没几天，涉及面并不算广，大家都还不知道危害性。
院子里围着不少人，他们本是来看热闹的。听了H头子的话，就觉得不对劲，什么反~革命，这是要翻天的节奏啊！
太平日子刚过没几天，国人本能的反感一切破坏安宁的行为。
一位大爷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看着套着红袖子的年轻人，“你们都是学生吧，不好好在学校学习，你们跑王耀辉家来做什么？他可是学校的校长，你们作为学生，怎么可以对校长不敬！”
“伟大领~袖说了，他们都是臭~老九！如果你们爱这个国家、这片土地，就要跟我们一起打倒这些臭~老九、坏份子。否则，你们就是反~革命！”
H头子喊得声嘶力竭。
“对！头说得对！跟我一起喊，打倒臭~老九，打倒反~革命！”
有了开了头，套着红袖子的学生们全都激动地喊着口号。
围在院子里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有人面露迷惑，也有人目露怜悯。王耀辉为人不错，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真是可惜了。
几个学生在院子角落，把两个大木箱挖了出来。打开一看，一摞摞书整齐摆放着。
几个学生合力倒了出来，堆在院子里。
“头，果然藏了不少禁书，好多是外文的！”
H头子扫了一眼，“把这些书都给我烧掉，这女的带回去，好好审审。”
目光打量一圈，看着围观群众，嗤道，“看见没，私藏反~革命的书，游~街示众都是轻的！你们谁知道王耀辉的行踪，只要提供有用的线索，就有机会加入到HWB队伍中来，就像唐大娘，她就举报有功，让我们成功销毁了一批反~革命书籍。从现在起，她的女儿就光荣地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了！”
围观群众看到这时，才明白过来。王耀辉犯事，原来就是因为那些书。还牵连了王大娘。
这让人很难理解。
刚才出来说话的大爷也一样，“这些都是教育育人的书，你们怎么说成反~革命书，这是乱弹琴……”
“呯！”
大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踢了一脚，一下子摔在地上。
“头，这老头子为王耀辉说话，明显也是反~革命，把他也一起送上批~斗台得了！”孙兵说着，不解恨地又踢了一脚大爷，“呸”了一声，看向周围的人，语出威吓，“还有你们，要学这老头子，跟我们HWB作对吗？”
H头子拧了拧眉头，觉得孙兵说的话不够上档次，不过他没开口阻拦的意思。有个人在一旁唱黑脸也好。
偌大的四合院顿时静然无声，谁也不敢帮腔说话，有的甚至后悔跑来看热闹。这要被HWB的人盯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害了家里人。
“说得对，这些外文书啊什么的，就是糟粕，不应该留！”
一道清亮的声音倏地响起，季洛秀身形姣小，却走得极有气势，一步一步走到王大娘身边，对着H头子笑了笑，说道：“大哥哥，你不知道，王大娘早就想扔了这些书了，她一个小学没毕业的，留着这些书干吗！”
“季丫头，你不知道就别瞎说，小心引火上身！我昨晚还看到她藏书的呢，这不，都挖出来了。满满两大箱，可都是证据！”
唐大婶和王大娘一向不睦，隐隐听到最近龙城的风声后，她就很激动，感觉绊倒王家的机会来了。
她家和王家只有一墙之隔。这几天，她每天晚上趴在梯子偷看隔壁动静，昨晚终于被她逮到王大娘在院子里偷偷摸摸藏东西。
当晚就把消息报给了HWB。
季洛秀露出迷糊的神色，看一眼唐大娘，又看一眼H头子，转身对着王大娘眨了眨眼，说道：“昨天王大娘还烧这些书做晚饭的呢，我都看到了，王大娘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是这样吗？”H头子狐疑地看着王大娘，刚才她的表现不像啊。
王大娘也许是太紧张，还是怎么的，没看到季洛秀眨眼睛，更没领会到季洛秀话里的意思，整个人木木的。
季洛秀上前几步扶住她，朝H头子笑着说，“大哥哥，王大娘被吓坏了呢。其实要证明我刚说没说谎，去王家灶房看看就知道了。灶膛里总归有烧过的灰，也许还有些边边角角没烧掉的，能看出来是书呢。”
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见H头子不为所动，甚至微微露出不耐的神来，心中一紧，赶紧说道，“大哥哥，伟大领~袖说过凡事要实事求是，王大娘到底是不是坏份子，只要你带人去看过灶房，一切由你说了算。”
季洛秀一手扶着王大娘，另一只手仗着年纪小，拉着H头子的袖子，就往王家灶房方向走。
H头子本来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低头见到小女孩清澈的大杏眼，鬼使神差地任她拉着走。
H头子一动，其他戴红袖套的学生们也紧随其后。
唐大娘被突来的一出，弄得一愣。随后剐一眼季洛秀，嗤笑一声，“有些人啊，自己屁股后面的屎还没擦干净呢，就跑出来多管闲事。季丫头，待会若是没找到烧书的灰，被一起拉去游~街，你可别哭鼻子哦！”
季洛秀嘴唇抿紧，没有理会。
王大娘身子颤了颤，她的确听老公的意思，把书装箱子里埋在院子里的。没想到被姓唐的女人看见了，引来了祸事。
什么烧书，都是季丫头胡乱说的，这下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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