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长姥看着远处已经趴在冰面上的六耳，勾起了嘴角。这天池常年冰封，即便是外界最热的时候也不例外。那湖上飘绕着的白气终年累月吸收着湖底的浊邪，即使只吸进一口，便能够让人陷入幻境。如今倒也还算圆满，让他们团聚了。
她的裙摆旋出一个弧度，转身就往外走去，可是顿住了脚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往天池中央看去。
“……另一个呢？”天山长姥沉默半晌，便急匆匆地朝外面走去。她竟然没有发现另外一个没有跟来，真是失算，不过也为时不晚，量他们这些黄毛小子也不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六耳感到自己被冰冷的湖水包裹着，看到自己身边的石紫也随着自己而一同下沉，衣裙在水中开出了美丽的花，丝绸般的墨发顺着她的脸庞在周围舞动，安静得睡颜与微启的双唇，一切都映进六耳的眼中。湖水仿佛深得见不到底，再往下，是极致的黑暗……他想或许，就这么睡去就好了。
他不用再计较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不用为了自己的过去而费尽心思地找回。他只要闭上眼睛，只要什么都看不见就好了……
湖水一阵波动，六耳睁开眼看去。一个白色的影子穿梭在他和石紫之间，他看到了比雪还要纯白的羽毛，他看着那只巨鸟的深蓝色的眼睛，犹如这湖底的颜色。
“快醒醒，不要死。”鸟居然在和他说话？六耳觉得他一定是疯了，湖里居然会出现会说话的鸟。他有些好笑地看着白鸟，等着它接下来会做什么。白鸟似有些恼火，见他不为所动的样子，张开了巨大的喙，鲜红的口子直冲他而来。六耳一个激灵，全身剧烈地震了一震，醒了过来。
六耳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围，他还是维持着最初到达冰湖中央的那个姿势，他和石紫也没有沉到水里，原来一切都是幻境。他看到白羽站在石紫的身旁，奇怪的是她的左右手都缠绕着一圈圈绷带，像是受伤了的样子。她就这么看着石紫，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那双眼睛特别像刚才在幻境里的那只白鸟的眼睛。
“她到底怎么了？”六耳看着没了呼吸的石紫，却十分坚定地相信她还没有死，她还在那。只是，只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这个白羽是那老妖婆的女儿，她一定知道。
白羽的目光从石紫身上移开，看向六耳。“她中了咒术，会永远像这样沉睡着。”六耳有些惊讶于她根本没有张嘴，却能够听到她说了什么，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石紫救回来。
“有没有什么方法？”
白羽沉吟片刻，目光有些无奈。“除非有她心上人的血，否则她只能永远睡在这里。”
“心上人……”这让他上哪里去找她的什么心上人，再说了，她有吗？“就没有其他办法了？比如说妖力强大的妖怪的血？神仙的血，凡人的血？”
白羽摇摇头，六耳烦躁起来。这蠢女人总爱惹一些他解决不好的事，凭什么她就可以这样坐享其成的睡着，凭什么丢下他，他的命此刻还得靠她来续。
六耳突然一口咬向自己的手臂，血顿时冒了出来蜿蜒顺着手臂流向冰面上。“我偏不信了。你再不醒来，我就这么吸光你的血，谁让你变没用了！”六耳一面这样说，一面把手臂凑到了石紫的嘴边，想要让血进去。
可血只是顺着石紫的嘴巴流到了外面，一点也没有进去。“啧，真是麻烦。”六耳咬向自己手臂的伤口，一会功夫就在嘴里蓄满了自己的血，他看了看石紫，稍作犹豫便低下头去。
冰凉的唇与火热的血液交织在一起，犹如一曲悲伤的哀歌奏着一对痴缠的恋人一般。六耳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而后又开始重新拼凑起来，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只为它提供着动力。
六耳口中的血已经全部交给了石紫，石紫的睫毛轻轻擦在六耳的眉角，让他觉得有些痒痒的。只可惜她还是没有醒，难道真的要她的心上人的血才行？六耳突然觉得他有些失败，他看向被自己咬的皮开肉绽的手臂有些失神。
“唔……”
六耳的耳朵动了动，颇有些震惊地看向醒来的石紫。“你，你醒了。”
石紫看着有些模糊的六耳，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醒来的原因，她的眼前罩着一股白气，竟有些像在云端的神仙。石紫有些傻气地笑了，眼睛眯起来弯成一道天边的月牙，脸也不再似之前那般苍白无力了，而是慢慢渡上了一层薄红，微启的红唇露出来一点藏匿在里面的糯色皓齿，看得六耳有些移不开眼睛。
直到一边的白羽戳了戳他，他这才反应过来，扶起石紫。“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知不知道我……你师兄很担心！”
石紫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做梦，这才眼前清明了起来。“我昨晚听到了白羽的呼救声，就跟去了。”她看向白羽，目光带着歉意。
“可惜我太没用了，没有救出她来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以后你就给我好好躲在后面，这种事，告诉我我去做不就好了！”六耳想到那晚其实自己也不在，若是她真的来找自己，怕就露馅儿了，他的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些，“你师兄刚才没跟进来，算他聪明，我们现在赶紧出去，也不知道那老妖婆有没有抓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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