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洛宇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紧扣着吧台的手指缓缓放松，线条紧绷的面颊也和缓下来，像是终于从一件枷锁中解脱。
虽然沈忆和叶衍早有猜测，但真的听到当事人的话时，沈忆仍然觉得自己被冲击到了。
洛为猜测儿子洛宇杀害了洛非，而洛宇则怀疑父亲是幕后凶手，这两个人中间，是有一个人在伪装？还是有别的原因？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洛宇苦笑了一声，“原因还重要么？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们两父子最后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你没想着去挽回？”
“回不去了……”洛宇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就是人啊……”
洛为的信没有说错，洛家内部确实存在着黑白两派，洛宇，也正是黑派的领导人物。
但是，两个派系在本质上没有区别，即使争斗开始的原因并不在洛家本家，也就是洛为一脉，也还是把这父子三人无可避免地裹挟了进去。
洛非，就是第一个牺牲品。
无论经过是多么复杂，只要有了一个单纯的动机，参与其中的个人便都会给自己找到合理理由，去做一些常人看来无法理喻的事
洛为和洛宇，就是这样。
为了所属派系的利益，他们不得不反目成仇。
这个苗头在洛非仍在世的时候就已微微初现，而洛非的死，更是浇在父子二人关系之上的一把热油。
火势已经无法控制。
“我也曾经想过，我和父亲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步。”
许多大家族的斗争中，往往是各个家庭独立作战，无论是争夺权力还是财产，有一个至亲后盾，也会更为安心。
但洛家却不是这样。
应该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了，应该互相照看的父子变成了仇人。
洛宇曾无数次地问自己，是不是有人在挑拨离间？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
最终的结论总是，他和父亲洛为都做了太多太多错事。
“叶衍和我很像，我却没有他那么幸运。
“因为，他碰到了你这样一个好女人。”
而后，洛宇给了沈忆更多她想知道的答案。
那架“幽灵飞机”在返回纽约的途中失去了踪影，它的所有注册文件也如同幽灵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差点害死叶衍和陆刻的钢铁怪兽，成为了一个巨大谜团。
沈忆甚至还向洛宇描绘了那个出现在她梦里，在暗处监视过叶衍的男人样貌。然而洛宇，也一时不能给出关于男人身份的确切答复。
至于那突然出现的环形杀伤性武器，洛宇有所耳闻。
比“闇”幸运的是，洛家至今还没有人中招。
“你知道那东西的原型就是洛非做的吗？”
洛宇脸上震惊的表情看着不像是装出来的，沈忆细细观察过后，才做出了判断。
“我知道他很喜欢捣鼓一些小玩意儿，”洛宇皱紧了眉，“但我从来没见过他拿过那种东西。”
“目前在批量生产这东西的人和洛家也脱不开关系。”
“洛家内部很不稳定，太多人藏着太多秘密，”洛宇疲惫地揉了下脸，“关于这件事，我同样没办法给你更多线索。”
沈忆并不感到意外，“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洛宇很坦诚地告诉她，自己已经从多方面接到消息，当年对洛非的死负有不可推卸责任的那辆VenomGT已经重新出现，他已经打算停掉手头的工作，去全力追查这个人的下落，然后让他付出应付的代价。
“把你的录音带回去，交给叶衍，”洛宇看见沈忆一瞬间露出的窘迫神情，耸了下肩膀，“虽然我不太靠谱，但论情报工作，你还是比不上我的。”
“我并不期待你和叶衍会为洛家做什么事，”这次见面的最后，洛宇的语气平静，“归根结底，这些还是洛家的家事。
“但是，我必须要给洛非一个交代。”
他举起酒杯，和沈忆的碰在一起。
“祝你顺利。”
“祝我顺利。”
“你相信他说的吗？”
叶衍按灭了手机屏幕，录音停止在酒杯的碰撞声中。
“……半真半假。”
谨慎地思考了一会，沈忆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很多关键信息其实洛宇都没有透露，以他的能力，掌握的肯定不止只有他说出的那些。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在本质上，“闇”和洛家的利益还是互相冲突的。
能够把洛家的状况揭露到这个地步，已经超出了沈叶二人的预想。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彻底信任曾经的敌人。
“但洛宇有一句话，我完全赞同。”叶衍望向沈忆，他的眉目疏朗，连日办公积攒下的些微黑眼圈也挡不住闪闪发亮的双眸。
“嗯？”沈忆还在思索“闇”和洛家最终何去何从。
“我和他最大的不同，就是我遇见了你。”他捧起女孩柔软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这就是我的幸运。”
一个改变，一次救赎。
对沈忆来说如此，其实对叶衍而言也如此。
没被叶衍牵住的另一只手捧起了英俊男人的面庞。
亲吻的间隙，女孩的声音呢喃。
“我也是……”
“叶衍？叶——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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