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摇摇晃晃地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一个颠簸，方瑞雪的头猛地磕在车窗上，让她从瞌睡中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窗外，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模样。
在她身边，黄晓云睡得正熟。
天还没亮就起床，赶镇上最早的一班班车到楚市。然后再从楚市转车，要花上五六个小时才能到达方瑞雪此行的目的地——怀南市。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估摸着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方瑞雪已经没有了睡意，她靠在椅背上，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饿了。
方瑞雪早上只吃了一个馒头，因为担心一直在车上没地方上厕所，所以连水都没敢喝。现在的大巴车并不像后世那样。又大又宽敞，车里还有空调，而是又小又破，还要尽可能地坐下更多的人，所以车里连人带行李，很是拥挤，更别提空调了。即使是窗外日头高照阳光明媚，坐在车里的方瑞雪也是手脚都冻僵了。
“小雪，饿了吗？”坐在车子前面照看行李的李兰芳见方瑞雪醒了，便提了一个塑料袋子摇晃着走过来问，“要吃点东西吗？”
方瑞雪连连点头，她们准备的在路上吃的东西都在李兰芳那里，如果李兰芳没有发现她醒了，她还不知道要饿到什么时候。
李兰芳从袋子里掏出两袋饼干递给方瑞雪，然后就扶着椅背看着她吃，还担心她光吃饼干容易噎着，于是又拆了一瓶娃哈哈递给她，直到司机在前面看见了。大声喊着让她回自己座位上坐着，她才重新拎着袋子摇摇晃晃地走回去了。
饼干是葱油味的，又甜又咸，不知道是不是放得时间有点久了，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香脆，变得疲软，咬在嘴里就跟泡软了的塑料差不多，味道怪怪的。但是方瑞雪还是将它们都吃干净了，然后用娃哈哈漱了漱口。
从她的位置往前望过去。看不到李兰芳的背影，只能隐约地看到一个后脑勺，枯黄的头发支棱着，就像此刻李兰芳的人一样，毫无光泽，失去了生命力。
人到中年还要背井离乡，对李兰芳来说，大概跟从她心里剜掉一块肉也差不多。
不知不觉间方瑞雪又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驶入城区，抬眼望去，车窗外是尽是高楼大厦，与灰扑扑的小城镇不同，这里的世界，是彩色的。
“好多车啊！”黄晓云遥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感叹道。
“喜欢吗？”方瑞雪问。
她努力地在自己的记忆里寻找和怀南市有关的信息，可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任何可以拿出来与黄晓云分享的地方。因为她知道的怀南市，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的怀南市了。
“喜欢。”黄晓云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喃喃地说，“你看那楼，多高啊！”
方瑞雪看着窗外缓缓路过的大楼，也感叹了一声：“是啊！多高啊！”但是她知道，以后这座城市里，还会建立起比刚才那栋更高更漂亮的楼房。
大巴车在市里转悠了快一小时。才终于进站了，一下车李兰芳就吐了一回，脸色惨白。神情萎靡，她晕车了。
“晓云姐，你去路边的小卖部里买瓶水。”方瑞雪从兜里拿出一块钱递给黄晓云说。
黄晓云看着李兰芳吐得难受。也顾不上自己在陌生的地方害不害怕了，接过钱就往路边跑。
“我吐完了就好了，花那个钱干什么？”李兰芳弓着腰，对着垃圾桶又是一阵干呕。
方瑞雪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不停地在她后背轻拍着，见她吐完了，又递给她一块手帕擦嘴。那块手帕还是程昱的，他走得时候方瑞雪忘记了归还。
“水！”黄晓云拿着水急冲冲地跑回来。
方瑞雪接过水拧开了盖子，然后递给李兰芳：“芳姨，漱漱口吧，不然嘴巴里难受。”
李兰芳无奈地接过水，吐完之后她整个人就轻松了许多。这会儿脸色也渐渐好一点了。
“这里的东西可真贵！一瓶水就要一块钱。”黄晓云在一旁偷偷跟方瑞雪嘟囔着，方瑞雪安抚似的冲她笑了笑。
怀南市可是省会城市，这里的物价，又怎么能是耀新镇哪个小地方能比的，她们三个人初来乍到，以后要适应的地方还有很多。
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路边来来回回的也都是背着大包小包的行色匆匆的旅人。方瑞雪三人站在路边，光是路上各式各样的小轿车都能让李兰芳和黄晓云瞪大了眼睛，更何况是那路上偶尔经过的，穿的西装革履皮鞋擦的噌亮的男人，又或者是在这大冬天也光着两条腿，穿着单薄的衣裳踩着高跟鞋，露出姣好的身体曲线的女人。
“妈，你看那衣服，真好看！我还从来没见过！”黄晓云有些兴奋地扯了扯李兰芳的袖子，李兰芳却因为汽车飞驰而过扬起的灰尘，咳嗽了起来。
方瑞雪本来想要招手拦一辆的士，尽快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可是看看她们脚下堆积的包裹，还有明显不如后世多的，而且差不多都满客的出租车，方瑞雪又犹豫了。
她们的行李太多，而且身上的资金有限，到了怀南这个大城市，花钱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而且方瑞雪还没想好她们晚上要落脚的地方，车站附近的宾馆都是又贵又脏又乱，方瑞雪根本就不敢带李兰芳和黄晓云就近找地方，只能想着是不是去远一点的安全系数更高一点的地方投诉。
可是她忘了，现在的怀南市并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怀南市，她对现在的怀南市的熟悉程度，大概也跟李兰芳和黄晓云差不多。
就在三个人站在路边上一筹莫展的时候，在离她们十多米远的地方，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年轻男子，正神色焦急地讲着电话，一边讲还一边在四处张望。
“我已经到车站了，对对对！我正在找人呢！您放心，我一定找到！一共三个人，一位女士带着两个小姑娘，对吧？好的好的，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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