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醉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吨吨吨一顿猛喝，他飘了一眼秦石井，差点没翻白眼，冷嘲热讽道，“下官实在没想到，秦将军的你想象力如此丰富。”
“承让承让。”秦石井羞愤交加，活了三十多岁，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局面，幸亏是十年来征战沙场的经历锻炼了他的胆气，令他不至于在这个时刻丢盔弃甲，临阵逃脱。他站直身子，继续之前的话题。“你方才是说，太子想要拉拢我？”
“正是如此。”谈话终于走上正轨，张醉松了一口气，“三年前太子派我来云县卧底，就是为了等你卸甲归田，再来笼络你。”
“他这步棋竟然下了三年之久……”秦石井沉吟道，“秦某何德何能？”
“太子愿意对你如此上心，是因为他很赏识你的才能，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即便不是为了争夺皇权，他也认定你是栋梁之才，乱世的将军，您的功劳足以名流千古，下官不明白，为何你要在功成名就之后隐姓埋名，归隐为农呢？”
秦石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叶福绫的笑脸，她专注画画的模样，托着腮苦恼，她的睡颜，她在灶房里忙活的身影，她第一次亲吻他……
一开始他只是厌倦了战场上打打杀杀，厌倦了官场上的勾心斗角。秦石井想归回故里，和家人一起好好生活，可是家人却不断地令他失望，他们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的，只有钱，除了钱什么也不想要，秦石井从小就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孩子，他有满腔的爱意给不出去，他想收到的爱也从来不会应验。
而叶福绫是个意外，是个惊喜，她接住了自己给出的情感，也付出了相同的爱意，虽然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爱，可是爱，就在那里。爱是一日三餐，是清晨阳光洒下的那一刻落在唇边的亲吻。
“我现在很幸福。”秦石井纠结道，“好不容易从官场上脱身出来，我不太像再回去那个充斥着阴谋诡计的地方。”
“秦大人！”张醉急道，“太子需要你，大雁需要你！”
“我从来不是伟大的人，我的双手已经沾满太多鲜血……”秦石井拒绝道，“大雁不需要一个屠夫，它需要一个能为百姓着想的人，这个人不必是我，也不会是我。”
“可是秦将军，您在边疆守了十年，是您从蛮夷手中护下了大雁的百姓……”
“不，不是的。”秦石井痛苦道，“大雁的百姓因为我得以平安，可是那蛮夷，他们也有家人儿女，他们也有心有肺，他们一样是人！而我……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我的刀下，你知道吗？我亲眼看着他们的眼睛流失光彩，变成空无一物的石头！我从来不是什么国之栋梁，这杀人的天赋，并不是我想要的！”
张醉皱起眉头，他能理解，他确实能理解秦石井的矛盾，他自负又自责的态度，他对生命的敬畏使他畏惧于对生命负责，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你决意不肯为大雁百姓效力？”张醉问道。
“我不肯。”秦石井苦闷地摇头，“我没有这个能力……”
“但是，你肯定愿意为叶福绫效力。”
秦石井惊愕地看着他。
“秦将军似乎忘了，我们现在不是在谈您的意愿，”张醉的手指在桌上的画稿上敲了敲，意有所指，“我们是在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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