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很不寻常，但方沐继续低头吃着东西，他很清楚，不该听的不停，不该看的不看，就算听了看了，也记不住。
“小爷，您来碗面条吧，老吃包子容易噎着，这玩意顺溜。”小伙计走了出来，一碗清亮的阳春面，面细汤清，葱花做点缀，分量也足。
方沐来者不拒，拿起筷子搅了两下，挑起一筷子，就网嘴里送。
“吸溜……”
几乎都没怎么嚼，方沐感觉到对面的两道视线从身上移开，终于舒服了一些，一口气喝干了面汤，扬了扬手，招呼一声：“再来一碗。”
这次，小伙计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一道有几分奸细的声音，话语刻薄嫌弃，很不中听。
“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
“你们看看，这小地方，尽是些破桌子烂板凳，一个饿死鬼托生，两个穷棒子，看着就倒胃口，这让人怎么吃饭？”
方沐呼吸略微一顿，这人说自己到没什么关系，但另外那两个中年男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就算看不出对方来路，穿着虽然不算华贵，略有老旧，但浆洗的干净、整洁，张嘴就说人家是穷棒子，这多少就有些过分了吧。
方沐抬头看了看，过来的是一队人，大约有三十来号，赶着大车，车上盖着灰布，绳子捆扎结实，像是做生意的，为首之人就是刚才说话之人，长得精瘦，四十来岁的样子，眼睛里满是嫌弃，但衣着的确够档次，趾高气昂的模样，连带着拉车的牲口各个都昂着头。
尽管精瘦男子这么说，身旁的人还是尽量迎合着说道：“这里距离华阳城还有四五十里地，说短也不短，但进了城怎么也得晚上了，我们这些人忍一会饿到没什么，可您是跟我们不一样啊，华阳城城主府里的大管家，身份金贵，若是饿坏了您，我们可担待不起。”
领队模样的男子躬身，抬头，一副谄媚的笑容：“这地方虽小，但我们怎么也不能让江管家您受了委屈啊。”
“嗯？”姓江的城主府管家皱眉看了过来。
只见领队男子挥了挥手，手下人就从一辆马车上拿出了一套崭新的桌椅板凳，红木材质，质地上成，在路上远离茶棚的地方，单开了一桌。
“这是小人专门为您预备的，您跟我们走了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已经很对不起您了，所以我们专门为您定做了一套桌椅，不成敬意。”说着，他一挥手，手下人立刻又拿出了一套炊具，看上去金闪闪的，明显是鎏金的，走向茶棚唯一的一个灶台，很蛮横的将上面所有东西推到，任由里面半熟的包子滚落一地。
“这怎么话说的？”小伙计抢步上前，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衣领，很凶狠的瞪了一眼，但想了想之后，从衣袖里取出了一锭纹银，足足五十两。
“够了吧？”
“滚！”
灶台就这么被占用了，小伙计手里捧着银两，连带歉意的看向了方沐了另外一桌的两个中年男子。
一直沉稳的中年男子轻轻摆了摆手，而方沐有些气闷，但也同样轻轻摆了摆手，并未发作，继续看着这位大管家和领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不多时，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起来，鲜嫩的蔬菜和肉类，正在鎏金的锅子里翻滚，香味四溢。
江管家坐在红木制成的太师椅上，捋了捋小胡子，眼睛微眯着，看了看那里，嘴角微微勾起。
“齐领队，有心了，这一套花了你不少银子吧，说个数，我身为城主府的管家，不占你这便宜。”
“不敢，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能伺候您，是小的三生修来的福气，那里能收您的银子？”领队说着，伸手从怀里拽出了一个钱袋子，满满登登的，递了过去：“虽然都在华阳城里，但往常我们想孝敬您老人家还愁找不到门路，现在有这个机会，自然要尽心尽力，不求您说句好，只求没有委屈了您就好。”
江管家眼睛向斜下方一扫，略微闭眼，沉吟一声，手在桌下不动声色的接过钱袋子，放进怀里放好了，才缓缓睁眼，语气略显低沉：“都是为城主府做事，尽心尽力，也该是对城主大人，而不是我，能为城主大人效力，才称得上是三生有幸。”
方沐心中冷哼一声，装的还挺像。
而江管家的一句话，这句话让领队脸色一喜，但看得出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打鼓，可又不敢细问，这时候，江管家笑道：“齐领队这一次的作为，我都看在眼里，回去一定将实情对城主说明。”
齐领队顿时喜笑颜开，虽然就是说一句话，但对他来说，这一句话就能让他跟城主府搭上关系，拿下今后一切货物的运输，相比之下，什么桌椅、炊具，一包银子，将来都能挣得回来。
想到这里，伺候的更加殷勤，亲手端起酒壶，到了一杯酒，哆哆嗦嗦的递了过去。
“江管家，您请。”
“嗯。”江管家接过酒盅，头不抬眼不睁，低低的答应了一声。
齐领队对未来的好日子开始了展望，没留神，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乞儿走了过来。
“大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乞儿手里端着个破了边的小碗，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身上的味道有些刺鼻。
“坏了！”茶棚伙计猛地说了一声，立刻赶了过去，但这大概七八步的距离，若是方沐，瞬间就能感到，可这小伙计，就算用跑的，怎么也得个四五步，而他落后一点，就看见齐领队的巴掌直接落在了乞儿的脸上。
“啪！”
又响又脆。
乞儿一个列缺，摔倒在地，可这还没完，齐领队余光扫过桌面，上面留下了几个黑黑的指印，是刚才小乞儿用手扒在上面才留下的，看到这里，扫了一眼极其厌恶的江管家，生怕惹恼人家，毁了差事，立刻变得愤怒。
抬起脚，对着跌倒无力爬起的乞儿猛地踹过去。
不过这时候，茶棚伙计算是赶上了，直接扑到在乞儿身上，替他挨了这一脚。
可齐领队似乎有些气不过，接连又是几脚，很用力，而且也很损，每一脚多落在伙计的腰眼上。
又七八脚下来，小伙计也忍不住痛呼出声，而齐领队，因为累了，才停了下来，脸带惊慌，看着始终端坐的江管家，飞快道：“您放心，我一定处理好，不会影响您的食欲的。”
“嗯，快一些，这酸臭，熏得人脑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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