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不觉得，宫斗之中，会有真正的赢家。
就算如太后那般，能笑到最后，也一定在过程中，失去了很多。
殿中安静异常。
贵妃和皇后四目相对。
一人咬牙切齿，眸中燃着浓浓的恨意。
一人面色沉稳，神情让人琢磨不透。
半晌，沐花音的声音在殿中毫无感情的响起：“那你能告诉我，这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程松雪脸色依旧铁青：“我说了你就会信吗？”
“我信。”
“不是我。”
又是一阵沉寂。
半晌，沐花音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她踏出殿外，望着高高的宫墙圈起的半片天空，心中怅然若失。
原本准备来为德妃讨个说法，此时却也觉得兴致缺缺。
一起谋害事件，还没有定性，便已经牵连了这么多人，搅得皇宫内阴云笼罩。
设计此事的人，真是该死。
……
第二日，紫烟的口供也出来了。
无论慎刑司的人怎么严刑拷问，她都坚决否认，自己没有接触过那浣衣局的婢女，更没有指使其做谋害皇后的事。
御书房内，夏亦辰看着搁在面前的两份口供。
一份一口咬定是受紫烟指使。
一份抵死不认自己做过。
这样争锋相对的两份口供，只能说明其中有一个人是在说谎。
夏亦辰眸光晦暗不清。
在慎刑司的拷问下，还能撒谎的人，当真是世间少见。
但是谎言，总是会被戳破的。
做过的事，也决计不可能被抹灭的没有丝毫踪影。
夏亦辰命人将浣衣局的婢女带去与紫烟当面对质。
婢女一口咬定，就是此人给了她五百两银票，指使她暗中动了皇后的衣物，还允诺事后再给她一千两。
紫烟则是连连否认，自己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婢女，更别说买通她。
双方各执一词。
夏亦辰又命人把浣衣局其他的婢女也都叫了过去，一一让她们指认是否见过紫烟。
结果出人意料，又有几名婢女说确实曾见过紫烟到浣衣局。
并且她们连紫烟那日什么时辰去的，所穿的衣服，以及自称是来替程贵妃取衣物的缘由，都说得一清二楚。
与那负责皇后衣物的婢女所言无二。
一个人的供词，可能是假的。
但总不可能所有人都一起串供，并且还串得没有丝毫出入。
事情到此，谁在说谎已经显而易见。
真相似乎已经水落石出。
消息传到钟粹宫时，程松雪颓然得跌坐在椅中。
她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要完了。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紫烟居然会背叛她。
就算别人不信，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从来没有指使过紫烟去做谋害皇后的事。
到底是谁，心肠居然如此歹毒，要嫁祸于她！
她气得将殿中的茶盏花瓶，玉器屏风都砸了个粉碎。
听着殿中传来噼里啪啦的巨响，钟粹宫的太监宫女无一人敢进殿内。
他们心中都明白，自家的主子倒霉了。
那么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下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程松雪从殿中出来的时候，双目猩红。
她面无表情的直奔慎刑司而去。
她要去问问紫烟，为何要害她。
她来到慎刑司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贵妃娘娘，没有皇上手谕，奴才不能放您进去。”
程松雪手中拿了一只马鞭，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
那太监的脸上顿时一条红肿的鞭痕。
“给本宫滚开！”
“不行，奴才真的不能放您进去！”
几个太监拦在了她面前。
程松雪挥着手中的鞭子，狠狠朝他们脸上抽去。
太监们被打得在地上抱头哀嚎，滚来滚去，却还是死死挡着不让她进去。
这时，一双暗云龙纹云靴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靴子的主人声音清越：“放她进去。”
程松雪回头看了一眼正凝视着她的夏亦辰，大步踏进了慎刑司内。
长长的廊道幽深黑暗。
她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室内回响。
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混着其他什么气息，让人几欲作呕。
程松雪从小在长公主府娇惯长大，连衙门的牢房都不曾见过，又何时踏入过慎刑司这等肮脏恐怖的地方。
但她心中的怒意，此时已胜过了恐惧的情绪。
她头也不回得朝着廊道尽头的烛光而去。
问询室内，两盏昏暗的油灯火苗跃动，将墙上所挂刑具的影子拉得极长，看来尤为阴森可怖。
紫烟躺在地上，全身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上皆是血痕。
血液已经凝固，在她伤口上凝成了一层厚厚的血痂。
她在恍恍惚惚之中，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努力睁开眼睛，站在她面前的女子，身穿冬袄，那裙裾上的熏香，是她最熟悉不过的。
她顿时泪如雨下，嗫嚅着双唇，困难发出一声：“主子。”
声音不似往常那般清脆娇嫩，而是变得粗砺又沙哑。
可想而知她受了多少苦。
程松雪冷眼睨着她，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你为何要背叛我？到底是谁指使的你？”
泪水模糊了视线，紫烟缓缓摇着头。
“没有……我没有……主子，你信我……我真的没有……”
她伸出手想去拽程松雪的宫装裙裾。
但程松雪却绝情得后退了两步。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
“你真的是好狠毒的心，连死也要拉我一起垫背。”
“亏我往日里还将你当作心腹。”
她的声音，在狭窄逼仄的室内，掷地有声，异常清晰。
句句诛心。
紫烟呜呜得失声痛哭起来。
在慎刑司里的这一天一夜，她受了这么多苦，唯一的期望，就是主子能来救她。
可如今，就连主子也不相信她的话。
她不知道浣衣局那些婢女为何口口声声说见过她。
她说得话明明句句属实，可为什么就是没有人肯相信她。
这世上，到底谁才能证明她的清白。
她哭得伤心而又凄厉。
程松雪毫不怜惜的一脚踩在了她伸出的，血迹斑斑的手指上。
“你背叛我，我要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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