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厂房，其实也没什么看头，跟纪宁印象中后世的效率肯定不能比。
东西能换，管理可以改，问题是人的观念能接受吗？
这种厂要想私营承包，最大的问题其实来自于人。
试想一下，一个私营老板承包了这个厂，事实上就由国家或者另外的大企业管理变成了个人管理，自负盈亏，而私人老板除了工人本身以外，很多东西不给你包的。
比如职工的家属的安排，偏远郊区还得有医院、学校、菜市场等等各种公共设施。
生产上，私人老板是舍得发钱，但他们要效率。
铁饭碗时代不论你怎么混都有工资发，而到了私人老板这里哪怕你再努力的人，都能感觉到明天也不一定有饭吃的压力。
职工们观念改不过来，他们就会跟你闹。
所以纪宁并不会立即发话，买个厂是小问题，以后他们闹起来才是让人头疼的大问题。
如果手下有个企业天天赖着吸血，反正私营老板是不会继续养着的，不论他有没有钱。
市场经济的正常规律，有时候得和资本的丑恶分开。
经济活动从人类社会分工的时候已经开始了，但几千年后才出现资本家。
资本和资本家是不一样的，别什么都当成资本家的邪恶，比如正常的裁员，末位淘汰考核，以及严格企业管理制度，这些可是正常的推`进经济发展。
当然，被裁出去的人，会觉得这就是资本家坏坏……
怎么解决？
这就得从国家的角度出发，对这些被裁员的人进行安排，或者企业够大自己处理。
试想一下，咱们国家的企业一团和气，什么闲人都养，看起来大家是没有意见了，其乐融融，可到了国际上怎么跟人家国际企业比？
人家可是如狼似虎，工人也是从残酷的资本社会中适应过来的。
竞争不过，大家一起垮掉！
最后，纪宁坐到了厂办公室里，仍然不能给倪厂长一个准确的答案。
“纪少啊，您看怎么样，我们这工人都是优秀的，设备也都是国内一流。”
倪厂长都这副谄媚嘴脸了，苏妍在一旁看得十分羞耻，他都不在乎。
然而，纪宁依旧没给什么准话。
“倪厂长，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其他，而是人，你们这的工人太能闹了。”
“这个也是必然的嘛，才从工人阶级领导世界的时代过来……”
纪宁瞪他一眼：“屁话，以后也是工人阶级领导世界，但不是这么个领导法，工人阶级是先进的，不是混混一样成天瞎闹，工作不积极吸的是大家的血！”
“对对……可这厂对肖教授的大生意来说，不过是个小单位嘛。”
“蚊子再小也吸血，不能容忍，要让我妈来决定，她根本不会和你废话。”
倪厂长有些慌了，忙看向旁边的苏妍，打算使美人计。
苏妍没意识到她舅舅这是干什么，不太能理解，啥反应也没有。
“纪少啊，您看我们这里还有什么可改进的吗？”
“说了不要叫我……算了，我想你也应该知道缘由，在这儿跟我赖着呢。”
自己重新建立企业，和承包原来的企业不一样，承包的国企对于将来的企业模式来说，全身上下都是病，你要治好这些病可是比新建一个麻烦太多了。
民生问题本就不是个人能管的，你多强也管不了。
纪宁也不想接手这些麻烦，他可是知道十年以后这样的麻烦更多，连国家都头疼。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倪厂长，我注意到旁边好像还有一个厂，那不是你们的？”
“旁边？哦，你是说那个饮料厂啊，他们早不行了。”
“哦，这是为什么？”
“效益不好呗，生产饮料和生产关头比差太多了，所以他们已经停产，人员基本上已经分流出去，就剩点人看着厂子，家属已经全部迁走了。”
“那倒是。”
纪宁点点头，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罐头好歹是吃到东西了，而饮料都是水……
倪厂长又说：“市场经济我还是懂的，东西得能卖出去，没人要那再好也得垮，咱们罐头厂好歹是能混着吧？”
“对，罐头需求量更大一些，还有你们现在生产的这些辣酱。”
“纪少，我调查过这些辣酱的销售，好像在燕都这种比较大的地方才有卖，而且……几乎就没人买，好吃是好吃，定价有点太贵了。”
废话，肯定贵啊，人人都能自己买来做，你这加了一个瓶子，还得有保质期，都是成本，后世这些成本不是问题，产量一旦提高到一个恐怖的程度，几乎就没什么成本了。
可现在，人家吃完个罐头，连瓶子都小心翼翼保存下来的……
没办法，就是没到那个阶段，你说咋办？
“销量的东西，你不用管，我现在可以对你说的是，至少在今后几年，你们厂都不愁没活儿干，而且有可能越来越好，但我还是不可能马上收购。”
“这是为什么，职工需要有颗定心丸啊。”
“他们有了定心丸，我就没有了，你这的工人可是隐患，等他们接受开放思想再说吧。”
“那得等什么时候？”
倪厂长心里没底，这样他还得被职工骚扰很长时间，确实是能闹啊。
等到什么时候？
纪宁说不好，有些阵痛是人人都得承受的，不能有谁代替。
等到这些职工接受了现代企业的思想，那时才可以放心接手，纪宁不担心什么，销路和牌子都在自己手里，其他人都救不活这个厂。
“什么时候，到了再说，还有，别成天纪少纪少的叫，这像什么话，现在是旧社会吗，我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你是杨白劳，那么喜儿就是……”
话题引到苏妍身上，她瞪着眼睛说：“关我什么事，舅舅，我只是纪宁的同学！”
纪宁笑道：“那是，要真被逼着卖儿卖女，也卖不到你身上，倪厂长，你自己没有吗？”
倪厂长接受过经济浪潮熏陶，这种话题的调侃他也是无所谓了，只是随意笑笑。
不过纪宁又把话题扯回了刚才说过的那个：“旁边那个厂，我能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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