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康康对妻子说:“大姐夫说了,现在咱就可以回家了,改天大厦上来人结算,咱就不用再住到医院里了……那咱收拾收拾走吧……”
不一会的功夫,两口子一阵风似地从医院离开,留下一群瞠目结舌的人。
张小强出门上厕所,在走出门前,他无意地看了一下垃圾筐旁盛放着小半盆水的“实惠”盆,却发现盆底仿佛有一滩水洼。他没在意,以为是别人随意倒的冷开水。
当吃过晚饭,他扔垃圾时,却发现那里的水洼更大了。王茂林也恰巧到衣柜里拿东西,双脚“啪哧”一声踩入水里,他懊恼地说道:“怎么这么多水啊,谁在这里倒了些水!”
张小强说:“似乎是从你的盆里漏出来的……”
王茂林反驳道:“不可能,我那么结实的盆……”说完,他单手托起脸盆高高举起,眼睛歪向盆底看,只看到一滴水均匀缓慢地聚集在盆底,“啪”一下落到地板。
王茂林骂道:“完了,我的盆漏了,我的好盆啊……”随即转身对着哥哥,伸出食指道,“都是你那脏褂子害的……你说你那个脏褂子,多少年没洗了,洗完你那个褂子后,我的盆就被咯烂了,你……我是再也不屑给你洗衣服了……”
当帮助父亲排完大便,洗刷完毕,并将尿盆放好后,张小强摸摸自己的头发对父亲说:“我去理发了。”
黎明晨曦,城市里出现了难得的好天气,整个冬天这是第一次出现。站在六楼的窗台上,猛然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注满整个病房,半个城市收入眼底。张小强心底的阴霾已被扫去大半。远方的楼层隐在一片朦胧的轻雾中,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天气虽然改变,病房内却依旧如此。
王茂林仍旧早早去买饭,回来后,和哥哥聚在一块吃饭。
老头把菜碗向弟弟一边推一下,说:“吃吧,我吃这边,你吃那边……拿过那咸菜我再吃点……”
弟弟却骂道:“我操煞他娘,还有这样的人,光知道吃……你这么絮叨!我吃哪里的不行,你好多刁事来!”
哥哥说:“我是怕你嫌我脏啊……”
沉默。
不一会,弟弟对哥哥说:“你再吃上这块馒头吧!”
哥哥说:“我不吃了!我吃饱了散伙,吃那么多干啥!”
弟弟火大:“不吃?不吃那你让我买那么多干啥?”
哥哥声音也抬高八度:“买啥?你都买了些啥?不就是买了两根油条吗?你还买了啥?买一份油条就觉得了不得了?”
弟弟无言,扔下筷子大骂道:“我待操煞他娘啊,不屑吃了,气也都快气煞了……”
一场闹剧还没有散。张小强实在懒得听这些污言秽语,就放下书起身去买饭。他经过病房楼与餐厅的停车场,楼间朝阳欲升欲落,扯出千万道彩绸,仿佛张灯结彩的元旦晚会或布置精美的婚礼现场。
回来后,发现王茂林在病房里谈笑风声地对张祖华说:“老哥你发现没?俺哥今天早上要找我的事!话里话外的都伸出些小刺扎我!”当回头见到张小强归来后,对张小强说,“你那么聪明,你看出来没?老头是不是在找事?”张小强懒得理他,但面带微笑,低头不语,内心中发出一阵阵悲哀的冷笑。
张祖华说:“此时正用人之际……”
王茂林马上接着话茬说:“对,老哥说得对,此时正用人之际,就要老老实实的,就要规规矩矩的……”然后他开玩笑似地挑唆张祖华说,“老哥你这,吃完饭之后也得找你儿子点事才行啊!”张祖华笑而不语。
张小强笑说:“他打不过我,他不敢找事!”说完,与父亲相视而笑。
弟弟说:“老哥你说得对,用人之际,得知规矩……茶园孙那人比较老实,人朝……邓家那个瓦不吃陈饭,他不吃陈饭,别人就会问,怎么条件那么高,这么富余?实际上他富个屁,穷的丁当响,老光棍子独人一个,有个闺女还不是亲生的,是收养的……就因为他那个臭屎脾气,闺女除了拿钱给他,连管都不屑管他!茶园孙也是独人一个,村里也不管他!看来村里也是一个村一个办法。俺哥这,村里是管他,可他独人一个,就得坠我!我这辈子就让这个人给坠煞了!我上辈子欠他的!怪不得国他娘就说我是该着他的欠着他的,今辈子给他把屎把尿地伺候……”
说完,弟弟摔门而去,又去找陪护张和茶园孙谈天说地去了。
张小强轻声对父亲聊天,叹一口气说:“唉!他这个弟弟说骂就骂,幸亏老头听不见!老头听见真上来脾气,真不干了,就是不用你伺候了,你爱上哪上哪!他也没办法。不过,老头也聪明,知道离不了他兄弟也是事实!”
医生这时进入病房看望老头,老头恨不能立刻抓住医生的双手,不啻于抓住一根漂浮在水面上的救命稻草:“医生啊,你可来了,你得给我们大队里打打电话啊,反映反映问题。得给我申请一部分生活费啊。我这没有营养啊!你治得是很好,可是三分治得七分养啊!你看看我瘦的……”
说完,坐起身子捋下脖领子,露出肩膀道:“我看看我瘦的!光个皮包着骨头,脊梁骨都露出来了!没有营养啊,我这也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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