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捕司门口也有带刀的兵士看守,但那气派比起木王府还是短了一大截。
庞海和汪澄却不在。
她只好在门外等他俩。
左右望望,王二生也不在。他俩曾说他从早到晚地候在督捕司门口,想必是诓着她早些还债。
门前宽阔,行人稀少,等得甚是无聊。
直到晌午,街口出现一对身影,暗红束腰官衣,青灰披风,腰佩长剑,走路虎虎生风,颇有气势。
正是庞海和汪澄两位官爷。
“庞大人,汪大人,我把银子送来了。”
满以为他俩会打着趣把银子接过去,她也便一身轻松了。
却不想他俩不接,忧心忡忡:“王二生死了。”
恰似晴天起了霹雳,最担心的事,这么快便来了。
才凑足了五十两,还没喘口气,还要去凑一百五十两,她去哪里凑这一百五十两,非得把阿灿榨干么?
原本指望着过了几年时过境迁,说不定这事便算了。
如今这新新鲜鲜的,时未过,境不迁,苦主、证人都在,想赖也赖不掉。
她欲哭无泪。
庞海朝她挥挥手:“你回去吧。”
“那这银子......”
“你先收着,王二生不是疯狗病死的。”
“啊?怎么死的?”
甚是意外,不是疯狗病死的,那她不用赔一百五十两了是么。
“被杀死的。”
更是意外,若说他走路跌死了、吃饭噎死了,或是摔河里淹死了,她还觉着大约是老天偏袒她。
怎会被杀死?
“还被灭了门。”
庞海的脸突然凑了过来,直直地盯着她:“昨夜里有人划开了他们一家人的喉咙,死状凄惨,杀他们的人心狠手辣、毫无人性。你不用赔银子了,是不是得感谢他?”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带着钩子似的,仿若想从她的眼里把凶手勾出来。
她被他盯着,在大太阳下打了个寒颤。
难不成她认识这个凶手?
这个凶手在帮她?
谁?
阿灿?
他知道此事,他问了王二生家住何处,他武功不弱。
他昨晚离了白宅后去了那里?
“谁?”
眼前那双眼睛幽黑幽黑,如阎罗殿判命的阎王,那声音便从那殿上传来,低沉威严地传进她心里。
她差点要脱口而出:阿灿。
不会的。
阿灿一派儒雅斯文,温和有礼,他是她哥哥,是容家的小公子,岂会是一个杀人恶魔?
绝不是他。
即便是他,
她也会护着他,绝不会让人知道是他。
督捕司门前竟起了一缕半人高的龙卷风,卷着细尘向她移过来,那是王二生的冤魂么?
他想跟她索银子,还是索命?
她拔腿便走。
身后,庞海和汪澄远远地盯着她。
“她知道些什么?”
“莫不是白子苏?”
“会么?”
“嫌疑很大。”
“把这小子送回去看看。”
桂熙正茫茫然,只觉着天地之大,无她的容身之处。
也不知该不该离开京城,一走了之。
若是走了,这身后余尘便与她无干。
这灭门凶案,是不是阿灿所做?
若是他做下,官府会不会最终查到他?
若是查到他,该如何是好?
若她在,她还能替他顶罪,毕竟事情因她而起。
但她此刻不能去找他问个清楚,谁知道身后有没有眼睛盯着,她是觉着有的。
身后两双眼睛盯得她如芒在背。
两双手也拍上她的肩膀:“阿熙,你这银子哪来的?莫不是偷的?”
他俩一左一右,如左右护法,牢牢地堵着她,把她送到白宅。
白子苏正坐在屋内,望着房梁,心如死灰。
若不是身子懒懒得不想动,想必他早已找了三尺白绫挂在梁上,打个结把脖子挂上去,脚一蹬,魂就飞上屋顶。若还有留恋,就回身望望自己的尸身,舌头吐得有多长,眼睛凸得有多狰狞。
就像欣赏他曾经挂过的那些人。
到时候,他便也成了一根挂在梁上的腊肠。
那些人会跟他打招呼:嘿,兄弟,你也是被你挂上去的?
他便伸着舌头回答他们:是啊是啊,我也是被我挂上去的。
然后他的魂灵飞到京城上空,看到阿熙正牵着容家小子的手,他飞过去,拍拍她的肩:阿熙,要不要去看看我?送我一程?
她抬头望望,却没有看到他。
他等她睡了,钻到她梦里:阿熙,我已经死了,你要不要回来看看我?在我坟前上炷香?
这回她听见了。
她拍手叫好:死得好,死得妙。
他伸手去掐她脖子,她还在拍手:死得好!
这小崽子太没良心了,他生气地一拍书案,不死了!
转脸一看,桂熙站在书房门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还没死呢,她怎地便回来了?
他还未曾托梦给她,她便知道他要寻死?
还是银子花完了,被容家小子赶出来了?
也才半日功夫,这也太快了。
却见她身后还站着两人。
“庞兄,汪兄......这是?”
庞海和汪澄堆起笑容:“白兄,你家小厮偷了你银子,你不知道么?”
“他偷我银子?”
“数额还不少。这不刚被我们逮到?”
白子苏莫名其妙,难不成她发现密室了?
不会啊,她若开了密室的门,那连着的线便会扯动书房内的一本书,那本书会落到地上提醒他:有人进密室了。
可是书在书架上,一直都好好的。
她扑过来跪下,眼泪汪汪地抱着他的腿,手中的包袱和银子落在地上:“子苏哥,我不该偷你银子,你责罚我吧。”
他正要开口,腿后却被她揪了一把。
什么毛病?
她又揪了一把,眼泪鼻涕蹭在他的袍摆上:“子苏哥,我再也不偷你银子了。”
这小子想瞒什么?
她身后跟着庞海和汪澄两个官爷,想必是惹了事,这事跟容灿给她的银子有关,那这事跟容灿也有关系。
她是想护着容灿。
不知是什么事,跟她有没有干系?
真是一天到晚的不让人省心。
“臭小子,敢偷起银子来了!看我一会儿不打死你。回屋反省去,不想明白不许出来!”
“是。”
她又揪了他一把,仿若又在提醒他:管好你的嘴,瞒好我的事。
随即哭哭啼啼地捡起银子和包袱,回了她自己的睡房。
这小崽子,在唱一出什么大戏?
庞海和汪澄冷眼旁观,总觉着两人之间有些猫腻。
宅子里转了转,却没有发现端倪。
也是,凶案现场在王二生家,白宅里怎会有线索?除非让他们两人在白子苏床下蹲上两日两夜,总归能揪出些破绽来。
不过,白子苏是不允许他们两个男人蹲在他床底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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