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检查
六子夺嫡中全败皆伤，先皇似是看透几个儿子间你来我去的肮脏，在薨逝前毅然决然立最小的儿子八皇子继位，同时下旨让羲和长公主摄政，导致朝中怨声此起彼伏。
沈之玠抚齐袖口遮盖通红无比的手背，她知晓父皇将她推到众人前的用意，辅幼弟，平天下，桩桩件件她都收着脾性做得极好。
却难料世事莫测。
午阳正浓时，马车以它能行进的最快速度抵达杨城。
城门口守卫稀疏懒散，看到赶车的老头眼也不眨就放行。
而就在牛头即将过城门的时候，一穿着软甲的城门卫突然领着一小队人脚步整速往这跑来，不由分说的扬手拦车：“站住！知县有令，即日起进杨城需做检查，过了才通允进城。”
杨城作为永京去往其他州县的必经之路，每日来往百姓商队良多，骤然下禁令，门口霎时间汇聚纷杂议论声。
“怎么好端端的要查人，是出什么事了？”
“我倒是听到些小道消息，据说杨城自三日前就闹出疫病，此刻正凶着呢......”
“疫病？！那我们还进城吗？！”
不知是谁漏口说了难听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而有些衣着捡漏的百姓竟是连问也不愿，也不愿等候检查，转身就带着亲朋离开。
有人率先领头，还走得如此干脆利落，本就摇摆不定的人愈发觉得疫病谣言属实，却又不舍得打乱安排好的行程，因此一个个将询问的目光放到城门卫身上。
“休要胡言乱语！”城门卫越听底下纷纷议论脸色越黑沉，中气十足的怒喝一句，冷声道：“定周例律，妄论天灾人祸者，经查属实当即抓捕论罪。”
他搬出条法来，当下乱声便悄悄小了许多。
见震慑有用，城门卫这才缓和神情，继续开口：“此番下令查入城人士皆因杨城秋藏节相近，是每年必行的规定，以保周全。”
秋收冬藏，杨城历年来立秋节当日举行丰收节，用以庆祝今年的硕果累累，顺势祈祷明年的风调雨顺。
经他解释，一些来过杨城几回的外邦人顿时从回忆深处翻出有关于此节的记忆。
“原来如此！那疫病纯属无稽之谈！”
他带着浓厚外邦口音的话语瞬间破解因疫病带来的僵持和尴尬，迅速得到应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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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
苍老而沙哑的男声慢条斯理地吐槽了外邦人的解围。
沈之玠看着戏正好听到他这一句，就轻侧过脸贴在干草上语调平稳淡漠地反问：“何以见得？”
大概没想到她会接话，老头拿水烟的手猛地抖了抖，一口吸地极浓的烟猝不及防地呛进喉管中，堵住胸腔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自、自是因为我今早才从杨城出来，路过芳草堂时听见了。”
他咳过半天又重重喘一大口气，才稍稍缓过神，稳住声道：“是否得疫病我不清楚，也不敢妄言，但杨城内近些时日，确有人断断续续得病。”
沈之玠眉心突然跳了跳，她抬起手摁住，瞳眸压着隐晦难触的燥郁，“病症如何？”
老头闻言陷入沉思，半晌后答：“肤红脸白，生虚汗，高热不止。”
他所见病人甚少，只能从芳草堂里流露出的只言片语给予沈之玠斟酌过后的答案。
沈之玠凝眸望着蔓延一片红的手背，心中衡量判断杨城周遭所能去达的城县，细白指尖习惯性地捻摩似绕着什么，直至指腹无阻相碰，就忆起她的绕指柔早在被塞进棺材前遭沈亦言碾碎成粉。
无菩提石子盘玩，她指尖陡生寂寞，无趣地捻了捻冰凉指腹，淡声道：“杨城外最近的客栈在哪？送我过去。”
“您不进城了吗？”老头讶异。
沈之玠并未回复。
老头咂摸两下干燥唇瓣，寻出一丝味来，立马识趣地扬起缰绳掉转牛车车头。
似他们般直接调头走的人很多，并未引起注意。
沈之玠望着前路尘土，撩起衣袖不再蹭手。
并非她担忧被查，而是一旦被送入药堂，以惯例定会将病数上报至县令处，为求稳妥，她宁愿绕远路。
幸好客栈与杨城相近，赶在太阳西落前，牛车稳稳停在客栈马棚外。
“有商队住这。”
沈之玠刚在地面站稳，尚未来得及扶惟帽，耳侧老头慢悠悠说着：“一、二、三...十，这都快十辆马车，看地面凹陷的深度，车上货物恐怕不少。”
“秋藏节将近，有商队来杨城做交易实属正常。”沈之玠行到他身旁，即使地陷难行，她依旧走得匀速平缓，裙摆纹丝未动。
她用余光瞥过排列齐整的马车一眼，逆着刺目的阳光仔细打量片刻，随即情绪甚少的了然轻哦一声：“商文会。”
只见十辆用红丝楠木打造的马车上悬挂着一小枚香味扑鼻的紫玉浮雕，中玉镂空雕琢成展翅欲奔的麒麟状，栩栩如生得引人侧目，仿若多看几眼，它就会从浮雕上肆意跑出。
普天之下，能用麒麟做镇宅或镇店神兽的，仅此大名鼎鼎，富可敌国，财如深水莫测深浅的商文会。
客栈占地只有寸小，十辆装着贵重货物的马车就将马棚堵得严严实实。
“商文会的商队在此处，周遭潜藏的护卫必定良多，”老头突然凑近压低声同她讲悄悄话，“您晚上住着多注意些。”
沈之玠面无表情地颔首，幅度浅浅，白纱惟帘轻晃出若有似无的弧线。
老头见她将自己建议听入耳里，又沉默盯着她缓步行入客栈的袅袅背影，似感慨似苦愁的长声叹气。
——公主殿下，老臣只能送您到这了。
他早已远离朝堂，不懂沈之玠贵为长公主为何流落宫外，又为何出现荒村前，他不可问，不该问。只能在心底默念着难言出口的送行语，在空旷而无人看见之处，向着女子身影敬重行下半个君臣之礼。
沈之玠没有回头，自然没有看见。
她此刻正和掌柜的订房。
“姑娘实在抱歉，今日所有厢房被人包了，没有空房了。”掌柜的说着话时手里还在噼里啪啦的敲着算盘，算账算得指速仅剩残影。
沈之玠淡色唇瓣抿起，仰起头望向他身后高高挂起写着每间厢房门号的木牌，除掉四间标价最高的单字房画圈外，其余简房倒是仍有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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