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五十岁，贾斯丁·库珀还没有娶妻生子。
他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新材料研究领域。
曾经的他年少气盛，认为新材料必须要在更尖端、更有威慑性的用途上发挥威力，例如军火方面。
这一方面带给了他大量的军工企业投资，另一方面，也把他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科学，究竟是服务于公众，还是臣服于资本，是科技伦理中永恒不变的话题。
在绝大部分人眼里，贾斯丁·库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新材料学“狂人”，他随意践踏伦理底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甚至目光短浅，肆意在他个人认为没有发展前途的项目中作梗。
为此，他甚至被几次送进警局，并被各大研究所拉黑。
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样，他被一个小小科学奖打击地无所适从，闭关思过。
在他的眼里，那些算得了什么？
他的改变源自于一个专程上门拜访他的少年。
“我把他收为了学生，他也叫我一声老师，”库珀哽咽了一下，“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这一辈子所求，不过是一个完全理解自己的人罢了。”
少年和年轻时的库珀很像，全美最高学府的材料科学系，天赋极高又酷爱寻求刺激，骨子里也带着一股自我毁灭的劲儿。
但是那时的库珀已经不是年轻时的库珀，他作为一个外人眼中的科学怪人，也有想要珍惜的东西了。
“要爱惜自己的生命，”他总是对成为自己学生的少年教导，“追求刺激可以，但是要知道度。”
“老师，您说的好听，我可是听说了您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才每个周都开三个小时的车专门来听您讲课的啊。”
“……但是我还好好活着呢，而且现在也不干那些事了。”
“……切，无聊。”
直到有一天，学生出现了一个新想法。
“老师，你说我做个镣铐怎么样？危险的，无法挣脱的，随意控制他人的！”学生的黑眼珠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想想就帅气！”
“新材料不是被你拿来搞这些用途的啊……”改邪归正的库珀很无奈。
“业余爱好嘛，老师，做好了我拿给你看，说不定还能卖给监狱大赚一笔。”
学生的家里很有钱，所以做出了造价上百万美金的，绝对卖不出去的一只镣铐。
“难道是？”沈忆看了看叶衍，忍不住发问。
“是的，你猜对了，现在那只镣铐就在你未婚夫的脚踝上。”
“那库珀博士，你的学生现在在哪？他叫什么？”沈忆非常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很遗憾，他已经去世了。”库珀摇了摇头。
“啊……”
“最令我惊异的一点就是，这只镣铐是我亲手扔进他的坟墓中的，又怎么会出现在你的脚上，变成了一只真正的镣铐？”库珀看向叶衍。
后者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说起来还真巧，和你们一样，我学生也是个亚洲人，虽然我没问过他到底是哪个国家的。”
“他怎么死的？”叶衍的声音低沉如冰。
“我说了，他爱寻求刺激，尤其酷爱赛车。大一他和朋友去欧洲参加比赛，就再也没回来……哎，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比利时？安特卫普港？”
话音刚落，库珀和沈忆双双向他看来。
“你是指……？”
“你、你怎么知道……”
“你的学生，他是不是叫洛非？”叶衍双手捂脸，用力地搓了搓，想让自己清醒起来，“他就是麻省理工材料科学系的学生。”
他对沈忆苦笑了一下，“看来我的预感，成真了。”
库珀翻出了他和学生的两张合影，那个拿到奖学金后张狂的笑容，果然是洛非。
“我从来没有想到他是这样性格的一个人，我们都来自申城，曾经是最好的朋友，现在看来，我这个朋友，一点也不了解他。”
洛非的确性格非常外向，虽然学着理工科，却不像麻省理工里常见的书呆子，而是开着豪车泡着妞，做着整个校园里最靓的学霸。
他爱玩，爱学，追求乏味生活中的刺激，但叶衍从没想到，他那高超的赛车技术来自于一次次和死亡的擦肩而过。
“洛非虽然和我很熟，我们却连对方的家都不知道在哪，”叶衍叹了口气，“现在想来，他可能在故意隐瞒。”
库珀点了点头，“洛的家里很富有，也很有权力，有些我都没办法拿到的材料，只要洛想要，就应有尽有。”
“那在洛非的葬礼上，你们没看到他的家人？”
“不，我看到了。”库珀尽力回想。
“很年轻的一个男人，其实不像是洛非的父亲，像他的哥哥。”叶衍的回忆里，那个在洛非墓前伫立许久的男人轮廓愈发清晰。
洛非的哥哥已经定居洛杉矶，便也把洛非安葬在了那里的一个隐私性很高的墓园里。
距离叶衍这帮洛非生前最亲的兄弟4000公里远的地方，每年洛非的忌日，叶衍和陆刻都会飞去看他。
“库珀博士，我脚上的这个东西，你确定全世界只有一个？”
“确定，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明明把它也放进了洛非的墓中，想让他最后的这件作品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对了，他编写的项目书我还留着。”库珀起身去了二楼又是一顿翻找，随后拿下来一个塑料封皮的厚本。
叶衍接过，翻开，最后一页，洛非的笔记清清楚楚地记着，成品数量：1.
再往前翻，从设计草稿，到功能分布，再到各个细节，所有他们想知道的，都在里面。
但是，独独没有写怎么解开这只镣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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